[Hannigram 无差] 全面回忆 （AU, 第一章）
AU：汉尼拔曾经是法庭心理学系的教授，而威尔曾是他的教学助理。
时间和原作有较大出入，情节也不会完全对应原作。一切都是在原作基础上的杜撰。
1.
威尔看到对面的探员在纸上潦草地写下“2013年”，然后在年份上用笔画了一个圈。
是的，2013年。威尔重复。
威尔第一次见到汉尼拔是在2013年的春季末尾。得益于他精准的记忆，威尔记得自己那天的一切行程。他记得那天早晨的温度微凉，他家房后野地中的巨大的山毛榉和香枫已经长出了让人舒适的绿意，而荚迷花树冠上也冒出了浅色的花芽。他按照惯例带狗去树林里散步，那散步变成了晨跑，而晨跑又变成了一场与自己的较量。他后背上已愈合的刺伤隐隐作痛，而他则试图在两腿的助力下克服对疼痛的恐惧。这场较量最终失败，而且他发现自己一味向前奔跑，已经离家过远了。这就是他当天迟到的原因，一场愚蠢的长跑练习。
你后背的刺伤？探员询问。
2011年的时候我被逃犯刺伤，那时候我还是凶案组的警员。威尔回答，也许你们希望我跳过这些不必要的细节。
不，请继续。探员回复。
他在走进汉尼拔的办公室前犹疑地将鼻子埋进了自己的衬衫领子里，闻到了一股发暖的汗味。他在晨跑之后迅速地冲了澡也换了合适的衣服，但他忘了抹除臭剂。他害怕这汗味会酝酿成不雅的气味。但他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气味不应该是他的头等烦恼。
气味。威尔看到探员在纸上写了这个关键词，威尔对此会心一笑。
汉尼拔和杰克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聊天，在威尔进门后两个人相继站起来，变成窗外淡蓝色背景上两团不祥的影子。尽管这件办公室此后变成了他记忆城堡里被访问最多的一间屋子，威尔此时并没有时间去好好品味屋子里的布局。他扫过两个人背光的脸，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了桌子上的两个刻着浮雕的骨瓷茶杯上。浮夸矫饰，威尔在心里这么评价。
“对不起，我迟到了。”威尔道歉。
“对我来说没关系，和莱克特博士消磨时光就像参加博物展览一样有趣。”杰克绕过茶几走到威尔面前，“我想你也会在和莱克特博士的合作中受益匪浅。”
杰克·克劳福德将这称作合作，实际上汉尼拔是威尔的主管人。威尔此时将要在乔治华盛顿大学司法科学系读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因为系里助教资源分配问题，他被杰克分配到法庭心理学系工作。而汉尼拔莱克特正是监管威尔助教工作的教授。
威尔带上了友善的面具，向汉尼拔伸出了手：“我很期待和你合作，莱克特博士。”
“克劳福德教授对你赞誉有加。他愿意为你打破规矩，让你在研究生课程上当助教。” 汉尼拔回握了威尔的手，力道恰到好处。威尔注意到对方外域的口音，他猜测对方来自于东欧，但他并没有兴趣去仔细辨别对方究竟来自哪个国家。
威尔一开始颇为庆幸汉尼拔没有染上美国人热爱寒暄的毛病，在杰克离开不久汉尼拔就开始切入正题向威尔交代工作的内容。
你还记得你助教的是哪两堂课吗？探员问。
心理分析和精神病理学，威尔回答。
我曾经选修过这两门课，不过我不是他的学生。探员说。
但威尔对汉尼拔的印象马上从无聊浮夸变成了惹人厌恶。因为汉尼拔忽然提起了威尔的狗。汉尼拔暗示威尔应该给他的狗申请情感支持服务证，或者威尔应该直接去接受心理咨询。
他知道你有狗？探员再次打断威尔的回忆，这让威尔有些不快。
显而易见，我当天没来得及把衣服上的狗毛清理干净。威尔说。
威尔眨了眨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的话。那还是五年前的事，所以年轻的威尔强制自己保持礼貌，虽然回敬的话里还是带了怒气。在这段不愉快的对话中，威尔终于抬头直视了汉尼拔的眼睛，有意将这种对视带上动物性的警告。如果非要把这一幕放在记忆的卷轴里看并赋予意义的话，那么这是威尔第一次探进汉尼拔的眼睛里，并在此处发现了之后频频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光芒——来自于汉尼拔充满玩味性质的审视。
你怀疑过他对你的意图吗？
是的，我怀疑过。那时候学生们会议论教授和学生之间的浪漫关系，或者说性骚扰，如果我们打算严谨措辞的话。虽然我不怎么参与社交，但我还是略知一二。而汉尼拔对我的关注让我很难忽视，尤其是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帮我带了咖啡和早饭。他把一切都搞得非常私人化，让你不得不在意。
威尔看到探员对着自己的本子轻微地皱起了眉头。对方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询问威尔对汉尼拔的转变。显然探员觉得此时还不是时机。
你们常发生分歧吗？探员问。
你是指在那一年的教学工作中吗？
你可以从那开始讲起。
汉尼拔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课设计得非常合理，所以威尔不用花费很多时间在课程管理上面。即使是批改学生作业遇见了问题，一般来说一封邮件就能解决他们的工作沟通。汉尼拔也不要求威尔去旁听自己所有的课，但有时候他会邀请威尔参加一些课堂讨论。汉尼拔上课时过于正式的着装——花哨的西装三件套加上一个工工整整的领带，让他显得有点自负，但他上课的方式更倾向于稍显谦逊的循循善诱而不是长篇说教。威尔觉得这来自于汉尼拔的职业习惯。在任教之前，汉尼拔曾从事于罪犯的心理咨询和评估。
威尔一开始对这种课堂讨论采取了消极应对的方式。从以往的经历他知道自己的话总会因显得武断而带来混乱的讨论。但在学期中段开始，汉尼拔经常在课上公开询问他的意见。后来阿拉娜告诉威尔，汉尼拔在课上对威尔略显亲密的称呼也曾引发过一些议论。
威尔第一次在汉尼拔的课上参与讨论是关于还在调查期的明尼苏达州伯劳鸟案件。威尔盯着投影灯下的伊利斯·尼科尔斯的尸体照片侃侃而谈凶手的仁慈和歉意。那时威尔已经是学院小有名气的人物，不知是谁传播了他过去在凶案组的历史，几乎每一个学生都知道威尔科幻般重现现场和感知凶手心理的能力。但显然一些学生还是被威尔的话冒犯。“如果你能进入受害者的心理，恐怕你就不会将暴力当成爱了。”有一个学生说。
“重现受害者的最后时刻毫无意义。恐惧和绝望通俗易懂，也对案件帮不上什么忙。” 威尔显得漫不经心。这句话后来成为了“威尔格兰姆崇尚暴力，认为受害者的感受不值一提”的佐证，而威尔也从没去解释过自己的意思。
那是一节三个小时的课，为了照顾一些学生的工作安排，课程安排在6点半到9点半。当课程结束的时候威尔感到自己的后脑开始发麻，那是偏头痛发作的前兆。他没有带止痛药，而汉尼拔正好带着一些。汉尼拔看着威尔吃完药，然后留在教室陪威尔一起等药效起作用。他们第一次谈论起威尔的能力。
“不以受害者的视角去想象案件是明智的，你对他们的共感更高，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会对你产生太大的损害。”汉尼拔说，“然而不要欺骗自己说带入凶手的视角会让事情变得更容易。如果你的直觉告诉你应该后退，那么你就应该后退。不要过分信赖自己的心墙。”
威尔缓慢地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眼睛，“杰克与你的看法相反，莱克特博士。他认为我的能力能帮助FBI伸张正义。”
“我们是在谈论你的感受，而不是所谓的正义。”汉尼拔顿了顿，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你称呼克劳福德博士为杰克，而对我是莱克特博士。”
威尔睁开了被自己揉红的眼睛，打量了汉尼拔。对方以和他相同的姿势坐在他对面狭窄的桌子上，正专注地打量着自己。
“我想现在一杯酒会比止疼药对我更有作用。”威尔最后说。
汉尼拔把威尔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汉尼拔从书架下面的密闭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而威尔将那红白相间的窗帘拉起来，切断了自己在那扇巨大的黑色玻璃窗上的投影。威尔没有接汉尼拔递给他的酒杯，而是抓住了汉尼拔的手臂，然后吻了对方。
为什么？探员适时地插嘴问道。
因为我想让他停止那些假惺惺的关怀。威尔说。他总是躲在那些给我准备的咖啡和点心，还有那些总是为了我好的谈话后面打探着，而我想把他揪到台前来。
他是什么反应？
有些吃惊，不怎么投入。威尔笑了一下。
所以说，那并不是他想要的关系？
我不清楚，我从没问过他。但是我们的关系确实持续了一段时间。
但汉尼拔和威尔的关系很难被定义。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亲密接触过，只是在那一个仓促的吻后，他们开始在汉尼拔的办公室共进午餐。每天十二点左右威尔就会出现在汉尼拔的办公室，在门口平息自己因快走而加速的呼吸，然后推开那扇开了一道缝隙的门。
那间办公室，有时候威尔在校园里匆匆走过，他的大脑会忽然丈量起自己与它的距离。宽大的实木书桌，桌下垫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棕色的皮椅，靠窗摆放的小沙发，小的木制茶几上之前总放着画纸，但现在已变成了临时的餐桌，两个高大的书架上密密摆放了装订精致的图书，墙上挂着两幅寡淡的日本绘画和一幅油画。威尔曾站在那幅油画前仔细打量，认出隐藏在巨大花瓣和黑色背景中的昆虫和蝴蝶。屋子里的所有布置都显出主人的享乐倾向。
就像很少在意从自己嘴里吐出去的话一样，威尔也很少对入口的食物花费心思。而汉尼拔总是试图纠正这一点。汉尼拔会从便当箱子里拿出一些看起来没少花心思的午餐，然后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威尔有次开玩笑说汉尼拔像自己的父亲——虽然他的父亲很少给威尔准备像样的食物。但事实就是如此，威尔对食物漫不经心，但又在食物的香气里感到了那种他很少体会到的安全感。
“我记得有一个冬夜，我大概七岁，我父亲醉醺醺地在客厅地板上睡着了，而我饿得不行，就打算做一点意大利面吃。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肉酱面，只是把微波加热好的西红柿酱倒进硬邦邦的面里而已。结果我把自己的手烫伤了，还把西红柿酱泼了一地。我父亲第二天醒过来后大发了一顿脾气，他说我把一切搞得一团乱，我们不能再在那个铁皮房里住下去。他给了我十分钟收拾我的东西，然后裹着我和我的小纸箱子离开了那个小镇。”
“你认为那是你的错吗？”
“不，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有时候我们为了逃避交房租会在半夜开车逃走，他把那说成是一场冒险。我想我一直理解我们的状况。”
“你害怕他会丢下你吗，就像他逃离那些住所和城镇一样？”汉尼拔问。
一段长长的沉默。最后威尔克服了自己的抗拒，向对方坦诚地承认。“是的，我小时候经常在半夜惊醒，然后很慌张地跑到他屋子里寻找他。有时候他在外面喝酒到很晚，我就会在他的床上一直哭到再次睡着。我怕他走了，也怕他死了。醉醺醺地被卡车碾过去，面朝下栽到水坑里，被人抢劫，或者天地间忽然来了一场地震，把他压在废墟下面，永远地和压着我的废墟隔开。我想象过很多他死去的场景。”
虽然一开始威尔被汉尼拔让他去找心理医师的提议冒犯，他还是不知不觉遵循了对方的建议。他没有犯那种自己诊断自己的错误，但他犯了更严重的错误。他信任了汉尼拔。
你认为汉尼拔在利用你向他坦诚过的恐惧吗？
恐怕你得把自己的问题补充地更完整一些。
你说过你害怕被自己的父亲丢下。
是的，我对被抛弃的恐惧。
那么你觉得汉尼拔是在用自己的死亡，探员意有所指地强调了死亡二字，来折磨你吗？
我不知道我们正在进行的是心理咨询还是采访调查。
那么你认为汉尼拔死了吗？最近的案件，媒体都在报道是他所为。
你认为呢？媒体在半年前铺天盖地地庆贺过他的死亡。
探员放下了自己的笔。我们并不认为这是他的手笔。虽然一些细节惊人的相似。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如果不是你的妻子已经给了你充分不在场证明，你会是我们的头号嫌犯。
杰克确保了我接触不到那些信息。我只在新闻上看过报道。
你想要知道这些细节吗？
要不然我为什么同意这场谈话？
探员清了清嗓子。我去把档案拿来。你想喝些什么吗？
爱尔兰咖啡。
我们只有黑咖啡和廉价奶精。探员出门前说。
(tbc)